父亲的爱总是不善表达,可一旦流露,却又如潮水涌来般触动我的心,不能自已。所以每一次,我也只能像他一样,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,好像是故意走开,不想回头。
从大学时代开始,离家就是一个不断上演的情节。送别的背影总是太煽情,不屑说。唯有一个细节,令我难以忘怀。
虽然老家在晋江,但父亲少年时代就作为知青到龙岩,我也成了半个外地人。那几年,我一个人从龙岩到泉州上学,泉州对我而言还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。或许在所有的父母眼中,儿女都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,我的父母也不例外,总是担心一个女孩在外地会危机四伏,令人放不下心来。
当时从龙岩到泉州的交通还不甚方便,安全的就是一趟火车。因为发车时间是凌晨五六点钟,而我家到车站还有一段路,要搭乘一种三轮摩托车,方能去到。每一次要离家,父亲五点多钟就要起床给我准备早点,然后先于我到家楼下的路边去等车。因为时间尚早,有时候要等个十几分钟才能等来一辆。我父亲又是很严谨守时的人,所以他一定要提前半个钟头左右就下楼去。我知道,他这样是为了减少我在凌晨吹风的时间。尤其是冬天。龙岩冬天的凌晨,寒风也是刺人的。等我拖拖拉拉下楼,父亲往往已经和车夫谈好了价格,并且付了零钱。然后,他拿出一副纸笔,把三轮摩托车的车牌抄下来。这个习惯,一直保留到那趟火车改时刻表,不再凌晨发车以后。
当时年少,认为父亲这样做是谨慎过度,完全不必。经年之后再想一想,觉得那一笔一字,每一次抄完以后,要等我电话跟他确认我安全抵达泉州之后才丢弃的陌生的车牌号码,其实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放心不下的细微而真切的表达。
如今已为人母,不知不觉中会把父母对我的关怀习惯带入自己的生活,每当这个时候,才愈发感受到父亲对我的点滴之爱。